古典绘画和跑车同时代比拼 亿元艺术品怎么产生的

  450312500美元的最终成交价,对于这幅达·芬奇约在公元1500年前后所作的《救世主》到底意味着什么?根据今天的汇率,大概相当于43194比特币(如果你真的能用这种货币来交易的话),用虚拟的货币来买这幅其真伪仍疑点重重的作品,倒是挺相衬的。但认真地说,当这幅作品竞价超过2.5亿美元之后,它开始变得像“艺术“了,人性便是如此。通过找出谁是这件文艺复兴时期作品的担保人,以及谁又是这件天价作品的最后赢家,由此,针对这场史诗小说般的拍卖巨制所展开的解密之旅,便成为了一场阴谋论的精彩开胃前菜。

  将一幅已有500多年的历史画作放在当代艺术专场拍卖,已经不算是什么疯狂的事情了。打从一开始,这件事情已经呈现了这种状态:谁还记得上一次是什么时候,一幅古典大师画作在全世界范围内只有一种讨论的声音?我在Instagram上说自己知道谁是买家——在这样的时代,这当然是个假消息——希望能够借此收获更多信息。我倒是有了不少收获。我就像一头找松露的寻松猎猪一样到处打探,给每一个我曾打过交道的企业家、政治寡头、对冲基金经理、实业家打电话询问。对了,我在拍卖后一天还在街上遇到了罗曼·阿布拉莫维奇(Roman Abramovich),早知道也应该问他一下。我的Instagram推送发布后,就有不少人给我打了电话,其中包括《金融时报》的一位记者问我:“你愿意在《金融时报》重点版面上和我们的读者聊聊这件事吗?如果你愿意让我们写出(买家)名字的话,肯定会大有反响。“我应该为咨询这件事情的人设立一条信息专线:1-800-LEO-TIPS (1-800-李奥-小费),为我的服务收取点额外费用。

  法国著名的《星期日报》(Le Journal du Dimanche)在秋拍结束后的那个周末报道,称两家投资基金是这幅作品的幕后买家,目的是为了可以把它租给博物馆。不过,报道却给出了一个略微无厘头的阴谋论:“当他们把作品租借给博物馆7-9年之后,出借者便能行使自己的优先购买权(right of refusal),以作品的残值价格将其回购。目前,已经有亚洲几家重要机构和两家海湾地区的大型博物馆对《救世主》抛出了橄榄枝。“相反,根据我所捕获的信息来看,这幅画的买家可能只是一个人或一家独立组织。如今,在任何类似的事件中,人们只是津津乐道于占卜预言神秘买家的分期付款数字游戏(是不是要花上个100万年才能付清?),而真正的专家鉴定、学术性和对作品本身的激情都已经看似毫无干系。钱不是万能的,没有钱是万万不能的。

  再回到这场最近全球上演的最大型表演秀上:我的一位长时间线人Deep Pockets透露说达·芬奇的这幅作品是在Sandy Heller的安排下回到了世人的面前,他不仅是作品的卖家Dmytri Rybolovlev的艺术顾问,也是和Loic Gouzer(佳士得当代部门副主席)一起说服那位饱受暗讽困扰的俄罗斯藏家同意将作品在佳士得出售的关键人物。按照我获得的消息来看,Heller已经作为照料这件历史名作命运的掌门人,重新获得了控制权。(但他本人拒绝发表评论)我要向构想及策划出这一切的Gouzer致敬,他使事件本身和达·芬奇《救世主》一起获得了永生,并成为艺术拍卖界的救世主——两者都将永远成为人们谷歌搜索的对象。

  与收藏达·芬奇这件作品一样,Rybolovlev的大部分艺术收藏都是通过苏富比(微博)的私洽部门从前自由港之王Yves Bouvier手中获得(据传,Bouvier最近已经卖掉了自己的利息)。要知道,当时苏富比卖出《救世主》的时候,可是伴随着一叠厚厚的鉴真免责声明。Bouvier最近深受各种官司的困扰。有传言说Rybolovlev对Bouvier深信不疑,让他代表自己买了10亿美元的作品,但Bouvier却从中获利了10亿美元——如果真的拿到了,只能说“干得漂亮“。当然,由于Bouvier一直给人一种离奇的艺术市场内行专家形象,应该有很多私人客户都会涌向他。我应该给他打个电话,看看他还做了哪些交易。

  现在来看看苏富比是如何从《救世主》的供应者转而对这件作品的合理性发出了质疑,他们的一位专家指控佳士得为了刷出《救世主》的存在感而雇佣了一堆可怜的演员站在纽约寒冷的室外,排出了一条看画长龙。这幅文艺复兴时期的宗教绘画实际看来并没有那么感人,保安们也则在一旁不断提醒大众不要用闪光灯拍照。不过,纽约客终究是纽约客,没有什么能够阻止他们让这幅画始终“沉浸“在绵延不绝的闪光灯中,这在意料之中。

  我在那里看到了来自伦敦的Helly Nahmad(我猜测这个大家族为了收藏之便,成员名字就只有Joe, Helly, Ezra这三个)站在了《救世主》的前面,旁边是沃霍尔的巨幅《最后的晚餐》(体积大到像是一台巨型影印机)。他评价说:“我相信这一切。我是个信徒。“而另一位不怎么虔诚的佳士得雇员说:“真的或是假的,谁在乎呢?看看这么多观众,这么多关注。”那场夜拍的入场券可谓一票难求,即使是亿万富翁也不例外。我本来应该是和一位投资圈的朋友一同前往的,但我们在享受了一杯拍卖前的鸡尾酒后(我似乎一向如此),我那位朋友的附赠入场券伴随着他撤出了一桩担保交易后,同时失效了。错过了全球最炫耀性消费的场面,实在是憾事一桩。

  尽管我没能赶上拍卖现场的轰动场面,但随后也参加了佳士得售后的庆祝晚宴。至于其他人是谁,我也不能告诉你们。席间,有太多“只限于你我间“的私下吐槽,让我一时无从下手。在晚宴就座的人中包括当晚落槌艺术市场上最神圣的“神“的拍卖师Jussi Pylkkanen;当晚为客户赢得了《救世主》的电话竞标代表Alex Rotter以及这一切的幕后策划者Loic,当他大步流星走进餐厅时,四周响起了激动的掌声。其他在场的还包括另一位李奥纳多(演员迪卡普里奥)、一群维秘模特以及Nahmad家族的各个成员。这些人像是一群到处掠夺的犯罪集团,或者说是艺术圈的《十一罗汉》,嗑着金钱的毒。更甚者,就是一群《门口的野蛮人》。

  佳士得在Cipriani狂欢庆祝:钱、钱、还是钱

  纽约是个数字堆砌成的城市,从网格版的布局,到华尔街,再到苏富比和佳士得将艺术数字化还原的透镜(富艺斯除外,他们可从来没有很辉煌的数字)。同样这个城市日以继夜地发出急躁不安的幽幽亮光,而在大部分公开事件中,这潜伏的紧张感往往是最大的特点,这在大片艺术拍卖会中甚是。纽约的艺术圈让我奇痒无比。虽然在当代艺术拍卖会中,暗箱操作、幕后操控和售前第三方担保等屡见不鲜,但总有让人难以置信的惊喜,这近5亿的交易也只是其中一个罢了。

  苏富比

  这次它用自己的方式展现了一场当代拍卖的杂交品种,一辆由迈克尔舒马赫驾驶获得过冠军的法拉利赛车,最终卖出了750万美元(约合人民币4958万元),这足足比之前F1赛车拍卖纪录翻了一倍。除了赛车外,场内也充满了各种为视听装备、食物提供赞助的厂商标志。我明白拍卖行也要用尽一切方法来创收,但下一个又会是什么?两家拍卖行中,艺术品的实际表现在这些相对中庸甚至低廉的商品面前还是非常不错的。

  苏富比的Bruce Nauman的狐狸圆圈作品

  拍卖开始前夕,一位苏富比的专家急切地找到我,拜托我参加一件布鲁斯·瑙曼(Bruce Nauman)作品的竞拍——他知道我收藏这个艺术家的作品。当我和一个朋友看苏富比的拍前预展时,一位专家便走过来急切地说:“如果你打算竞拍的话,别担心,我已经询问过支付条款了。“他还主动提到说如果不麻烦的话,瑙曼这件放在地上的作品其实也可以悬在天花板上吊在半空中,但根据我对艺术家的研究了解,他从来就没有这样做的意愿。真是有点在自说自话。然而在付款这方面,他也很了解我,知道我有经常变换主意的倾向,所以我确实接受了他的支付条款,然而并没有把钱花在这件瑙曼身上。

  苏富比拍品图录中引用Roberta Smith对Ken Price的雕塑作品的评价描述为“对山巅、胸部、鸡蛋、蠕虫、虫尾巴、事物潮湿的底层、肠子、血管以及其同类深刻美好的回忆。“真是太棒了。这件经过烧制和绘制于2006年创作的陶土雕塑《Vout》估价在15-20万美元之间,而我以27.5万美元的价格竞标成功。我大概几十年前就了解到画商Matthew Marks的固执,比如他很奇怪地不和我四目相对,总让我自己一个人原地发窘。那该如何解决“他不卖给我艺术品”这样的尴尬处境呢?那就举起你手中的号码牌。拍卖行确实是绕过那些难搞的经纪人们买到作品的关键方法。

  Mark Grojhn的《无题(颅骨XXXI 48.57)》创作于2016年,估价为10-15万美元,而最终以17.5万美元的价格成交。在拍品图录的作品来源一栏中写着“私人收藏,伦敦“,这显然是个骗局。这件作品之前在Paddle 8的慈善拍卖上被买下,而当时的受益者是Waterkeeper Alliance(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当时售出的价格大概在21万美元左右)。这种趋势着实令人感到不安,现在有些投机者打着做善事的名号,却反而打算从做善事的艺术家和非营利机构身上迅速捞一笔钱。这次在Grotjahn身上栽的跟头,也算是抵上了大约两倍的税费。

  我要补充一点的是,曾有人想以100万美元的价格卖给我一幅大型的杰夫·昆斯(Jeff Koons)的纸上作品;但卖家却没有告诉我,首先这幅画曾在慈善义卖中以很低的价格卖出,另外这件作品其实是艺术家和一大群学生共同创作的。尽管这一切看上去都没问题,但归根结底这不是一件真正的杰夫·昆斯的艺术作品,也不是什么沃霍尔和巴斯奎特的联合创作。

  佳士得

  另一个假借慈善投机的例子——很快都能变成Fox电视剧剧情了。根据《ARTnews》的报道,伊利诺伊州投机者Jay Jordan,在芝加哥当代艺术博物馆(MCA)的慈善宴会上以低于100万美元的价格买下了一幅Kerry James Marshall的画。结果才过了一年多,Jordan就在获得第三方担保的情况下将这幅曾在艺术家巡回回顾展上亮相的作品拿出来拍卖。售卖前,一位关切的市民(我注意到芝加哥人都很有公民意识)提出甚至可以给Jordan点钱让他停止将画送到公开拍卖——因为这会让非盈利组织MCA和艺术家本人来说很难堪,艺术家是为了一个公共机构的建设慷慨地捐出这幅广受追捧的作品。然而,这幅画最终卖出了500万美元的价格。

  令人好奇的是《ARTnews》在报道中并没有提及Jay的女儿Colby Jordan去年嫁给了人称Tico的Alberto Mugrabi,这场耗资数百万的婚礼在法国南部举行,席上群星璀璨可谓轰动一时。我意识到现在似乎每个人都想成为艺术经纪人,但这件事则是沦为另一个层面:才嫁入Mugrabi艺术经纪王朝才一年多,看,一个投机倒卖者就诞生了。我会说他学得很快,而且他们可以在感恩节家庭聚会时庆祝——尽管这种做法更应该叫“感谢自捞一笔“的节日。

  要记住,能买到让大家垂涎不已的Kerry James Marshall作品是个特权。你可以试着联系卓纳画廊,他们或许会让你买一件他的作品,但你终究不过是个承租人,因为画廊会坚持在你去世时将作品捐赠给美术馆。

  拍卖周中,布置得最欠考虑、对作品和艺术家本人最完全无视的现场就要数菲利普·帕雷诺(Philippe Parreno )的作品——满屋子充着氦气的气球漂浮在房间内——直直地撞击着Eric Fischl、基斯·哈林(Keith Haring)和朱利安·施纳贝尔等人的画作表面。这批毫无质感的作品,共有三个版本及两个试版 (为什么你需要一个现成气球的试版?),估价25万-35万美元并最终以51.65万美元出售。在Instagram时代,是否适合拍照比艺术本身来得更重要,实在太疯狂了!拍卖行里有修复师吗?

  把你的Parreno从我的Fisch前面拿开,为了满足大家的自拍需求,佳士得现场令人非常不安的作品摆放。

  我在佳士得无意间听到最好的评论:“我觉得他死后,他们就会停止制作了。“我不敢苟同,看看最近过去和现在全球的展览,以康斯坦丁·布朗库西(Constantin Brancu?i)为例,他就是死后比在世时明显更多产的艺术家。

  富艺斯

  富艺斯本末倒置地将日间专场放在了晚间专场前(这方面只有他们一家这么做),而且常常将晚间专场(更像是稚嫩的少儿午后场)置于苏富比更像是大人专属的拍卖之前。他们成功地将Rudolf Stingel的作品以低于市场上相似作品的价格卖出:他的铜铸作品估价在500万到700万美元间,最后仅以640万美元卖出(且第三方担保价还高于此成交价)。相比之下,同系列的作品在苏富比和佳士得分别以690万美元和670万美元售出。

 

  破天荒高价的Stingel作品在高古轩画廊售罄

  雪上加霜的是这意味着富艺斯还得在第三方保证价格上赔钱,而且是在一个最近市场如此火热的艺术家身上——Stingel最近的几幅日落画作在高古轩画廊瞬间以650万美元的询问价卖给了Fran?ois Pinault(传闻他很有可能是《救世主》的担保人)、前泽友作(Yusaku Maezawa)、以及,不是别人,正是Rybololev!

  富艺斯2010当代艺术夜拍的图录封面是来自杰夫·昆斯 2003年的作品《毛毛虫梯》(Caterpillar Ladder),材料是多色铝、铝和塑料。这件作品共有三版(另外还有一个艺术家最初试版),当时估价为550万美元到750万美元,却最终流拍。富艺斯引用昆斯对这系列作品的说明:“我把这些充气物拟人化了。我们自身是可充气伸缩的,吸一口气我们就会膨胀,然后收缩;我们在生命中的最后一口气,就是放气紧缩。“

  说到紧缩,上周这条“毛毛虫“爬回了舞台,估价则只有保守的150万到200万美元,最终售价更为合理的200万美元。这已经低于了最初买进的价格,而我应该早知道这一点了:最初我还排了队准备要买一幅,但经过了7年其价位迅速飙升,我也就放弃了它。在根据合同义务进行了一番争论后,我还是撤回了我的担保金(金额也不少)。作品最后落入了Aby Rosen的Lever House。看来富艺斯又只能眼睁睁看着作品价格在自己面前遭遇滑铁卢。

  不过值得赞扬的是,富艺斯成功地以13.75万美元卖出了Rudolf Stingel 1986年的《无题》油画,估价是12万到18万美元之间。说到底,这幅脏兮兮的一团绿色,让最近高价卖出的Brice Marden那幅平淡又朴实的作品看起来如同莫奈的睡莲。在Brice Marden出乎意料地离开Matthew Marks画廊后,他的作品在高古轩的伦敦分店首秀上以每件750万美元的高价轻松售罄。

  富艺斯不知如何地成功卖出了这幅脏兮兮的Rudolf Stingel

  最后,如果刨除《救世主》的成交价,乔治·康多(George Condo)才是名副其实的11月销售冠军。他在三个拍卖行上拍的七件作品累积估价在160万到240万美元间,但总成交额为750万美元!与此同时,当他那幅估价在80万到120万美元的作品《压缩 IV 》以400万美元卖出时,艺术家本人的拍卖纪录也由此翻了一倍。我的一个朋友不久后也以400万美元的价格卖出了同系列中的一幅。看来这对这艺术家来说是新的标准,不过了解到Mugrabi家族在这市场的参与程度,大家应当小心。

  世界末日(如我们所知)

  当我们面临着画廊与艺博会的转型,拍卖会也经历着不可逆的大转变。古典大师绘画和跑车一起在当代销售中比拼,结果就是令我们置身在一个商业语境中,对艺术本身的认知和欣赏退位下来,让给了大排场、当下的环境、以及最重要的以钱为导向的元素。我对艺术和资本粗野的交媾毫无意见,我甚至鼓励它发生,但是为什么要用那些比艺术更闪亮、更耀眼的无关物质来稀释这个(据说)可以让艺术进行自由交易的纯粹平台?最终,它让人们不去关注手头应该关注的,导致了真正的艺术无可避免地被打入冷宫(就像过去的拍卖周一样)。达·芬奇的《救世主》在培养人性上不论好与坏,都可能起不了太大作用。但是它被归纳在了一次当代艺术销售中,这从商业上来说就是件大事,但对艺术而言则十分不利。

  我觉得这一点尤其让人担忧。因为即使国际市场增长巨大,专业艺术领域仍相对较小,而且大部分人只关注单方面获利,任何耗散都不会获得赞同。我当然不是要扫兴,我很欢迎达·芬奇在销售上带来的超高新纪录,以及为了展示这件作品时所使用的超高技巧——5年多时间里,我已经写过,价格上百亿的画作(而非其他艺术形式)诞生是不可避免的。不过,这一现象意味着我们开始消费花钱这件事本身沦为娱乐的戏份。成为价格冠军固然好,但是比起这一切我还是更珍惜这桩买卖的艺术部分。在我索取信息的过程中,我告诉一位著名女商人说这幅画可能会被一个基金财团买下,她用短信回复我:“哇,可能蛮腐败的…“我不确定法律措辞上这是否正确,不过 从道德上我无法反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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